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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一章:炎星耀玉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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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少清是個隨性之人,他的劍與他的人一樣,變幻莫測,無法預料。

每一次當炎離認為,他一定會贏得勝利的時候,齊少清總會奇跡般的扭轉局勢,而炎離也會為他出神入化的劍術所折服。

他是一個強悍的對手,也是一個值得交心的朋友。

炎離從未想過,他會和一個正道君子做朋友。

齊少清是他見過的,最光明磊落的大俠。

他的心就如同透明的泉水一般,幹凈,不帶一點塵雜。又像是一杯甘醇的酒,細細品味之後,便覺回味無窮。

這個人簡單,又覆雜。

他總是在追尋和常人不同的東西,也經常會問炎離一些奇怪的問題。

比如,天下間,為何會有魔道正道之分,為何又會正邪勢不兩立,難道就沒有正邪兩立的那天嗎?

炎離無法回答他,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,或許這個問題本身就是無解的。

天下大同這種事情,本身就只存在於幻想之中。

又是一個深夜,炎離第三百零一次敗在了他的手裏。

這一次,他僅僅只輸了一招,若是方才那一劍,他再幹脆些,他便可刺破眼前人的衣襟,而不是被他踹飛在地,爬不起來。

齊少清哈哈一笑,伸手將他拉了起來。

炎離拍了拍胸口上的灰,挑眉看他。“今天只輸了一招,明日,我定會贏回來。”

齊少清只覺得這句話,炎離已經說了無數遍,也不在意,笑道:“酒已熱,喝幾杯如何?”

炎離點頭:“樂意奉陪。”

兩人便一前一後進了茅屋。

這間茅屋,是齊少清下山游歷的時候,自己蓋的,用蓬亂的稻草和木架簡單搭成了一個房子,不過炎離覺得並不堅固,仿佛狂風一刮,就要散架一般。

“你這地方,我還是改天找人給你重新蓋一個吧,別半夜睡覺,房梁倒了。玉劍俠齊少清,要是被房梁給砸死,傳出去可不好聽。”炎離抱著臂膀,左右觀察並調侃道。

齊少清進了廚房,端出了幾碟小菜,和一壺熱燙的酒,擺在了飯桌上。

“何必那麽麻煩,屋子總會拆的,拆了,便到另一個地方,再蓋一座。”齊少清並不在意,仿佛屋子只不過是他暫時的避風港,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意義。

“真是瀟灑恣意,就沒有想過娶個老婆,定居下來,好好的過日子?”炎離心想,這個人難道要在玉堂門當一輩子光棍不成?

齊少清放上了碗筷,給他添了一杯酒。“追求我的人很多。”

炎離白了他一眼。“你倒是不謙虛。”

齊少清低聲一笑,坐在炎離的對面,拿起酒杯,看著杯中閃爍的水光,沈思了片刻。“不過,我有一個喜歡的姑娘......她在帝女峰,冷冷清清的性子,怪嚇人的。”

炎離很是好奇,壞笑道:“我以為你是個木頭和尚,不會有喜歡的姑娘呢,說說看是誰?”

齊少清:“她叫靈雲。”

炎離細細念叨著:“靈雲,名字倒是好聽,哪天去帝女峰瞧瞧。”

能被這小子喜歡的姑娘,定然不凡。

齊少清卻連忙道:“你可別亂說話,她不知道我對她心儀已久。”

炎離卻奇怪:“你不想讓她知道?”

齊少清搖頭,喝了一口酒。“不了,帝女峰門規森嚴,不許女子嫁人,她一輩子不知道,也好。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讓別人困擾。”

沒想到這個人,對感情這種事情,也看得這麽開,還真像他的作風。

炎離卻替他遺憾,舉起酒杯,兩人酒杯相碰,發出幾聲輕響。

“人生幾十年,你總會碰到相守終生的那人,等你哪日成親,我定要奉上賀禮,親自來參加。哦對了,你的子女,必須拜我做幹爹!”

“還早著呢,你著急作甚?”齊少清卻搖頭笑他。“說不定,是我先當你孩子的幹爹呢?”

炎離聽後,心中歡喜,又道:“那便說定了!”

兩個人擊掌立誓,相視一笑,觥籌交錯間,又喝了數十杯,暢聊著天南海北。

那是炎離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恬靜生活。

深夜,靜謐無聲,屋外滿是蟲鳴鳥叫,河邊的流水潺潺,叮咚作響,微風拂過樹梢,安逸且閑適,整個身心都仿佛酥軟了下來,將所有的一切都拋到了腦後。

這讓過慣了殺戮的炎離感到無比的輕松。

他總算是有些理解齊少清的想法了......

齊少清擁有讓整個江湖之人崇拜的強大劍術,卻甘願只做一個雲游劍俠,逍遙自在,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,不願背負虛名,沾染是非,不願卷入江湖紛爭,徒增殺戮。

即便是對自己這種,別人眼中的大魔頭,也能推心置腹,心平氣和的與自己喝酒談心。

這是一種常人所達不到的境界。

也許別人會說他天真,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美好。

可是,這樣的生活的確會讓一個人得到無窮的快樂。

脫離了對力量,對權勢,對虛名的追求,只感受著自我,感受著平淡,感受著自己還活著的開心。

這是齊少清的想法,也是他的做人之道。

兩人喝到月光隱入雲層之中,天氣轉涼,烏壓壓的一片雲層蓋住了天幕,忽然涼風拂過,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。

齊少清看著眼前的風雲變幻,目光深沈。

炎離亦望向天空,一時無言。

這突如其來的風雨就像是一種強烈的預兆,在兩人平靜的生活裏蕩起了煙波。

炎離從來沒有想過,這是他最後一次,和齊少清坐在一起平平靜靜的喝酒......

之後的發生的事情,讓兩人措手不及,以至於分崩離析......

炎離與齊少清交好的事情,被一個玉堂門的弟子目睹,那弟子本是替空明大師傳話而來,卻見到大師兄與魔教妖人在一起。

弟子驚恐回山稟報了玉堂門的師尊,空明大師。空明大師頓時大怒,以為是自己的弟子受人蠱惑,便即刻讓齊少清回山,杜絕兩人來往。

齊少清卻寫信告知師尊,他暫時沒有回山的打算,還解釋說,炎離並不是什麽壞人。

空明大師便坐實了徒弟和魔教妖人勾結的事實,他害怕引起江湖之人的警覺,害怕玉堂門有了汙點,便對外封鎖了消息,親自下山,誅殺炎離,以絕後患。

當時的炎離並不是空明大師的對手,兩人戰了數十個來回,炎離被空明大師打傷,眼看就要被殺,形勢萬分危急,這個時候,齊少清卻出現了,他替炎離擋住了自己師父的劍,並讓他趕快逃。

空明見自己弟子,竟然對自己刀劍相向,頓時怒火中燒,誓要清理門戶。緊接著便是慘烈的師徒大戰,那是玉堂門歷史上,最慘烈的一戰,師徒二人兩敗俱傷。

也是就是這一戰之後,玉堂門的運勢急轉直下,開始逐漸走向沒落。

齊少清因與魔教之人勾結被玉堂門強行廢掉了武功,逐出師門,對外宣稱,他退隱江湖,而第二天空明大師也離奇的死在玉堂門寢殿裏,所有人都以為是炎離下的手。

炎離無從解釋,只能將這個黑鍋背下,承受著江湖中人對他無窮的譴責,和層出不窮的刺殺。

而齊少清失去了武功,獨自隱居,卻無意中救了一個戰亂留下的遺孤,給他取名齊博遠,並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撫養,相依為命。

這個時候兩大魔教趁此機會,雙雙聯合,準備攻打摘星閣。

再之後,便是罪惡的開端......

記憶突然戛然而止,阿星突然回神,深吸了一口氣,狠狠地灌了一口酒,烈酒頓時如一團火,順著喉嚨竄入了腹中。

那些苦痛回憶,現在想來,都會讓五臟六腑一陣刺痛。

程易風站在他身後,也不忍再聽下去了......

後來的事情,他都知道了。

齊博遠被羅剎宮主風姝瀾抓走,師兄被魔教要挾,被逼給炎離下藥,炎離中毒不敵魔教,重傷逃脫,去了陸家,然後......

他的師兄,齊少清,這個驚為天人的絕世天才,玉劍俠,就這樣,被這個血腥的江湖所毀滅,最後被埋入的歷史的塵埃之中。

炎離將那些酒喝得一滴不剩,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,齊少清對他說的話。

“若是你我的孩子都出生了,便讓他們結為兄弟。”

“若是一兒一女,便讓他們定個娃娃親。”

炎離已經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,不過齊少清的話他卻記得很清晰。

即便是,他給自己下了毒,帶著那些魔教妖人去了陸家,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殺了他的大哥全家,可是,他對這個人卻恨不起來。

他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,唯一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。

人生得一知己,便已此生無憾了。

“炎離,謝謝你。”

程易風抱著齊少清的骨灰盒,突然跪地行禮,玉堂門的現任師尊,給魔教的前任聖君,低下了頭。

阿星卻搖頭,讓他不必多說。

阿星將那個骨灰盒凝神看了許久。就好像是,那個風華絕代的白衣劍俠,還微笑著站在自己面前一樣。

阿星突然喃喃道:“齊少清,在我心裏,你從未做錯過一件事。若是真的要說出一件來,那便是與我成為了朋友。”

程易風擡頭,目光深遠地看著他,心裏泛起一股酸楚。

的確,若是師兄沒有遇見炎離,或許他現在,還好好的活著,還是那個武藝超群,傲視群雄,威名遠傳的大俠,而不是現在這抔普普通通的黃土。

可是,世上的事情,又怎能說得清呢?

恩恩怨怨,紛紛擾擾,這才是江湖真正的樣子,師兄或許一開始便是錯的......

程易風抱著骨灰盒離開了,阿星將曾經的那座墳墓,慢慢添平,恢覆了它應有的模樣。

將最後一捧土,撒在上面時,阿星突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
因為他看到了土壤裏,慢慢長出的一只嫩苗,在陽光下茁壯而頑強的生長著。

雖然他的屍骨已經不在這裏的,但是他的靈魂仍舊還在。

那之後,阿星還是會時常來這裏,靜坐著,自顧自地與那只嫩苗,說些知心話。

然後來無影去無蹤,化作一縷虹霞竄入天際,如曾經的齊少清一樣,瀟灑而愜意。

(本番外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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